原标题：轻资产、高附加的软件业，对人才、政策环境高度依赖
软件“硬”起来 呼唤好生态
来源：辽宁日报
东软集团(9.240, -0.02, -0.22%)医疗装备生产现场。
沈阳国际软件园正在进行企业培训。
沈阳风驰软件股份有限公司职员正在进行新产品测试。
向日葵(3.370, 0.04, 1.20%)教育科技有限公司的研发平台。
本报记者 孙大卫 文并摄
引子
近日，工信部公布了最新遴选的2021年新型信息消费示范项目名单，辽宁五个项目入围。
“其实现在软件企业这个定位已经不够准确了，我们正在向多元化的数字经济拓展。”入围企业之一、辽宁向日葵教育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李宏伟表示。
在向日葵公司的展示大厅，一种全新传授知识的模式正在被缔造。每一个知识点，每一个原理，这些恒定不变的结构性知识都在以“数据”的形式被存储、整合，然后再根据教学者的需求被提取。知识在数字世界，也可以成为一块块“砖头”，被按需装配。
这样一来，教育因科技变得“标准化”“可视化”“可操作”。如今，向日葵公司在全国各地已有数千个“工作站”，也是全国唯一从事数字教育的科技企业。
如向日葵公司一般，被冠以全国唯一、全国第一、全国领先等称号的软件细分行业的“单项冠军”，在辽宁还有数十家。
软件，对于现代人而言早已遍布生产、生活的各个角落，软件产业也成为各地区争相发展的低投入、高回报的新兴产业。
人们印象中的“重”辽宁，在“软”产业中，不仅有东软、华信这些全国闻名的领军企业，也有众多潜力无限的中小企业。作为人口大省、产业大省，辽宁既是软件企业的巨大市场，也是其生长壮大的沃土。
“尽管发展软件产业我们有基础，但同样也有很多短板，如何克服困难补齐短板，不仅需要企业自身发力，更需要外界为其提供更好的成长生态。”省软件协会秘书长于春刚表示。
创新 起点始于痛点
6月11日，辽宁宏图创展测绘勘察有限公司的所有会议室都在使用中，因为当天有4个项目同期接受验收，同时还有多个项目正在洽谈。这样的节奏在宏图创展已是常态。
提起宏图创展也许很多人并不熟悉，但是提起“高德地图”等导航软件，“美团”“饿了么”等服务软件，几乎大家都用过，宏图创展正是这些软件的位置服务供应商。
“我们是‘高德地图’最大的位置供应商，也是全国该领域技术最前沿的企业之一。”董事长刘莉萍言语中透着自豪。
客户多、任务重、没有闲着的时候，是在这里工作的年轻人的最大感受。“市场是靠尖刀一点点剔出来的，我们的尖刀就是快速的反应、先进的设备、前沿的技术。”刘莉萍表示。
不断变化的大街小巷，每一个IP的移动定位能够准确地呈现在手机等移动终端，是靠着一个一个位置测绘积累而来。这么多的数据，不可能是“三脚架”能忙得过来的。
在宏图创展的工作室内，“位置”的秘密被逐渐揭开。
这里数千个键盘被敲得啪啪作响，采集车、无人机上的数据正在进行实时传送，就连每一个摄像头的位置，都在进行实时更新。“过不了多久，我们还会为导航提供三维沉浸式画面，路边每棵树的样子都能清楚地看见。”刘莉萍表示。
求新，对软件企业而言不仅是成长壮大的决定要素，甚至是能否存活的关键力量。
“对于软件人来说每一天都是全新的开始，因为即便是这一刻，你自己没有变，你的客户或者你的竞争对手可能已经变了。”李宏伟对创新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他认为，创新对于企业而言不是坐在办公室里想出来的，也不仅仅是钻研出来的，而是市场、客户、困难逼出来的。
李宏伟回忆，向日葵公司就被逼过很多次。向日葵公司是数字教育公司，它提供的产品属于教育“新基建”，是将知识数据化再通过多种技术形态呈现出来。公司以数字技术为工具，背后支撑的核心是教研教法体系。“我们不仅是把知识做成结构性数字化产品，也要配套最合适的方法去教。这样的服务以前没有，那么就意味着，需要我们去探索、去创新、去开发。”目前在国内李宏伟还没有找到和自己同类型的企业。
和李宏伟想法雷同的还有比邻而居的风驰软件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王谦。
在铁路信号行业中提起风驰软件，应该说大多数人耳熟能详。他们占据了全国近60%的市场份额，是稳稳的“隐形冠军”。“在我看来，创新分为研究型和应用型两种，基础学科层面的创新需要由国家来做，而应用层面的创新必须由企业来做，因为不熟悉这个行业的人是不可能了解客户需求的，没人买单的新产品、新技术没有意义。”王谦表示。
人才 有优势亦有短板
谈及成本与核心竞争力，对软件企业而言，人才既是最重要的成本也是最重要的核心竞争力。用企业家们自己的话来说，哪里能汇聚人才，哪里就是扎根的沃土。
辽宁具备这样的优势吗？这个问题，还真不是一句话能回答的。
大连软件园总经理刘爽在回忆园区成立初期的一次招商经历时表示，“当时IBM派出团队来大连考察，看见了软件园旁边的大连东软信息学院，一下子就做出了要来这里发展的决定。因为对于软件发展初期而言，像这样的人才资源是每个企业都向往的。”随后包括简柏特、埃森哲等86家国际巨头相继落户大连软件园。
软件人才培养起步早，辽宁有人才。
我省是全国建立软件学科较早的地区，也是全国较早鼓励全省高校开办软件专业，支持加强社会力量办学的省份。2001年，与软件政策同步落地的还有辽宁软件人才政策。东北大学、大连理工大学等省内高校纷纷在全国率先开设与计算机和信息技术相关的专业。2003年，全省已创建10所软件学院，其中东软信息学院至今仍稳坐全国民办计算机高校头把交椅。
截至2019年，我省有48所高校开设了电子信息类本科专业布点92个，计算机类本科专业布点139个。
同时，辽宁一直在为应用型人才铺阶架梯。
“在浑南区政府的支持下，我们企业内部就可以评职称，并且得到相关部门的认可。这是我们吸引人才的法宝之一。”刘莉萍表示。
我省持续开展计算机技术与软件专业技术资格（水平）考试等人才评价工作，目前全省已设置27个专业资格。20年来，累计报考人数超过15万人。近五年，年均增长超过10%。人才不仅多，而且成本也不高。采访中多位企业家表示，在沈阳创业人力成本仅仅是北京、上海的1/3。
人多价低，看起来人才科教资源是辽宁发展软件产业的最大优势了？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能这么说。”沈阳国际软件园董事长赵久宏表示：“企业对于高端人才的需求缺口非常大，甚至已经成了‘卡脖子’问题。”
解决企业缺乏人才之“渴”，要首先解决人才自身的需求之“渴”。
给待遇。“来我这的博士，我都让他先到旁边的小区去挑一套房，我甚至将年薪百万等待遇写在了公司章程里。”即便如此，王谦依旧没有收到理想的求职简历。
给通道。风驰软件为员工们设计了9级岗位，每当业绩达到要求，系统就会自动提示员工：“您可以进行升级申请了。”打开所有的上升通道，公开透明凭本事吃饭。
给舞台。“我们公司是项目制，每一个工序都有着严谨的考核标准，在公司内部我们也‘揭榜挂帅’，只要有本事干得好，员工们的价值就会得到体现。”李宏伟说。
这样给还招不来人吗？
是的。
原因在哪？
首先，门槛提升了。“待遇好要求自然高，我们需要的是对技术有着深入研究、独到见解，具有独立开发能力，可以带领团队，来之能战的高端人才，而不仅仅是一个程序员。这样的人才本身就是很稀缺的。”这是受访企业家的共识。
其次，人才愿意扎堆，辽宁产业聚集度还不够。“高端人才，一般来讲待遇只是吸引他的一方面，主要还是环境和机会。辽宁的软件产业密集度不够，人才的机遇少，而且区域的整体吸引力也不是很强。目前人才还是更加青睐于一线城市。”李宏伟表示。
如何解渴？两条腿走路。
把手伸到一线城市。
“目前很多企业选择设置‘外脑’，也就是将研发中心放在外面。”赵久宏表示。
无论是东软、新松这样的大企业，还是向日葵这类的成长型企业，目前在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甚至国外设立研发机构都已经成为常态操作。
从自己人里逐步培养。
那些陪伴企业成长的人才最值得珍惜。“最近有件事让我心情很不好，就是附近的企业竟然公开以高薪从风驰挖人，核心的挖不走，就打基层人员的主意。”王谦向记者说出了他的“烦心事”。他表示，这并不是良性循环。人才的自由流动是有益的，但恶性竞争是短期的，也没有意义，既扰乱了市场也不利于人才本身的成长。一个年轻人在风驰这样有规模的企业里工作三年，可能已经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了。但是仅仅因为一时的薪资待遇就去了一家小公司，这很可能会使他的技术成长和思维形成受到局限。
培养人才是本长久账，既要企业本身有长远的规划，年轻人自己也要有长远的眼光。
生态 软产业亟须硬支撑
企业如树，唯有良好的环境才能孕育勃勃生机。
“软件是一个特殊的产业，其本身的作用在于赋能，而非独自发展，除了营商环境，对于产业环境、市场环境、金融环境、思维环境都有着很强的依赖。”赵久宏表示。
辽宁软件起家于服务，也成长于服务，未来的机遇更在服务。“辽宁制造业需要进行数字化、智能化升级，需要既对软件行业了解也对工业生产熟悉的复合型人才和解决方案供应商，这为软件企业提供了巨大的市场。但如果需求企业不信任或不了解本土企业，那么这个市场就会萎缩。”大连华信计算机技术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刘军表示。
让辽宁的制造企业了解辽宁的解决方案供应商，就需要政府搭建更多更广的对接平台。
年初至今，我省举办了三次全省制造业数字化转型工作交流会及铁西智能制造伙伴对话活动，撮合企业间现场对接200余次，解决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痛点难点。
连续参加了多次对接会的沈阳安新自动化控制有限公司总经理张秋实表示：“我们需要更多的平台，每一次对接，都是一次彼此了解的机会，我们需要机会走进制造企业的视野。”
作为解决方案供应商，沈阳鸿宇科技总经理高国鸿表示：“对于专注‘B端’的软件企业而言，制造业数字化转型，为我们打开了巨大的市场空间，这个时候就要走出去，不断对接，不断拓展，让别人知道你会做什么、你能做什么，同时也积累经验，找到更适合自己的细分领域。”
轻资产是软件企业普遍状态，几台电脑一个办公室是大部分初创期软件企业的“全部家当”。但是企业的研发成本、人力成本却与资产形成反差。企业在金融、管理等主营业务以外的能力也良莠不齐。
“软件企业，需要政府提供更多的助力和支持。可在我的印象中，辽宁多个城市已经多年没有这方面的相关政策出台了，这样对软件企业的吸引力会减弱。与此对比，南方很多城市的优惠政策就相当吸引人了。”赵久宏表示。
采访中多家企业负责人表示，期待政府能出台关于人才引进的优惠政策并尽快落地，比如住房补贴、个人所得税减免、子女入学等。
除了营商环境、金融环境，大家对于思维环境也非常在意。
自从入驻沈阳国际软件园，王谦已经和园区不少“老总们”成了良师益友。园区里举办的沙龙活动更是经常座无虚席。王谦表示，这里的企业家中年轻人多、科技型人才多、处于前沿领域的多，虽然企业主营业务各不相同，但是遇到的问题、所处的阶段都非常相似，因此共同话题就多。在聊天中，常常会了解到很多信息，甚至收获很多经验，一些别人的案例常常被自己借鉴。
“其实这也是一种圈子文化。南方不少地区都是一个好企业把一个地区的企业都带动起来，最后成为鞋乡、快递之都等产业集聚区。在软件行业，这种思维带动、抱团取暖更加需要。很多成功的合作都源于一次微妙的引荐。”于春刚表示。
观与思
心要专 路要宽
孙大卫
今年恰逢东软集团成立30周年，与创业之初相比，眼下东软的业务可谓“庞杂”。除了最初的软件出口，东软还构建了大汽车板块、大健康板块、智慧城市板块、教育板块等多种业务，在生活中的多个领域都能看见东软的身影。
随着年龄的增长，东软开始“花心”了吗？董事长刘积仁认为，非也。东软能走到今天恰恰是因为自己是个“长期主义”者。
如何看待花心与长期主义，采访中企业家们均表示，心要专、路要宽。
何谓专？就是要发挥自己的优势和专业。辽宁软件的基础和优势在“B端”、在服务、在产业，那就要挺住不被诱惑，专注于自己熟悉的领域。如今，工业互联网时代已经来临，工业基地转型升级的空间巨大，这对在嵌入软件和解决方案领域有着先天优势的辽宁软件产业而言，无疑是难逢的时代机遇。抓住这一窗口期，需要潜下心来久久为功。
何谓宽？要紧跟市场的发展趋势和客户的具体需求，及时调整。专心并不等于一成不变，即便是在相同领域，市场也在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也需不断增加服务能力。在辽宁，无论是像东软、华信这样的领头羊，还是各地处于成长期的潜力股，产品和服务都在不断地求新求变。
采访中，企业家们形象地表示：“当客户的需求是‘1’，对手能提供‘2’，而你已经准备好了‘3’时，市场就一定是你的了。”
一边沉下去，一边走出来，找准二者间最佳临界点，相信辽宁软件的路必将越走越宽。
